按照骨龄,程舟这副身体今年已满一十八岁。
本是二十一世纪五好青年的程舟,两眼一睁一闭,醒来的时候,便来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清廷末年。
时局维艰,这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。雄狮还在睡梦中沉眠,被豺狼虎豹分食血肉。有仁人志士不忍悲声,舍生忘死,一处又一处点燃星火。
堪敌百人的武术拳法,在蒸汽机革命掀起的工业浪潮下,勉强撑住了冷兵器的最后荣耀,亦让内与外、新与旧的种种矛盾更为激烈尖锐,形势错综复杂。
可惜啊可惜,程舟会的东西不算多,这么多年忙活下来,也不过是在为两件事情奔走。
第一件是治病。
珠江南岸,棚屋高矮不齐,偶尔几间土坯房点缀其中,构筑成一片杂乱无章的建筑地带。贫苦百姓住不进省城,便在此为居。
满是市井气的环境中,一间上了年头的医馆立在那里。
医馆的门面并不大,门框两侧贴着的对联已经褪色,斑驳外墙由砖石构成,有着烟熏火燎留下的痕迹。
匾额上的百草堂三个大字,在省城一带如雷贯耳,与西关仁安街的宝芝林并称。
宝芝林的黄师傅侠名远播,其父是南粤十虎之一的黄麒英,威震南方武行,颇具身份地位。
这年头的拳法大家,除了是武馆师傅外,还会跟大小行当、各业生意,关联紧密,千丝万缕。
他们手上有功夫,门下有弟子,往来权贵,结交亲友,经营多年,盘根节错,每个都属于一方地头蛇。
在不知道的人眼里,百草堂的程大夫不过一介软弱无力的读书人,之所以能把医馆开得跟宝芝林齐名,乃是研发出一贴良药,能祛烟毒,价格亲民,登时名声大噪。
烟毒者,顾名思义,是来自烟土之毒。
其实烟土在医术上的应用,早已有之,古称“底也伽丸”,号称“能除万病”,但很快,此物过犹不及,带来的种种害处就被大夫发现,列为禁方。
自朝廷败于洋夷,解开烟土之禁,此物便流毒四方,再难以遏制。甚至村头乡野,都有罂粟套种,花开害人到彼岸。
许多连饭都吃不上,更不用说求医问药的贫苦百姓,面对病痛苦楚、饥寒困顿的轮番找上门,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方式暂解苦厄。
至于后果与代价,他们没资格去考虑那么奢侈的东西。
此方一出,程大夫活人无数,被民众奉为华佗在世,药王菩萨下凡,也有一些人将他当成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好在神佛庇佑,三年前省城冒出個凶神,杀得附近大烟贩子几乎绝种,才没有人上门找麻烦。
此时正值晌午,百草堂却早早闭门歇业,不同于往常。令很多特地过来的病患,纷纷失望而归。
大门后的空间不算狭隘,布局规划井井有条。抓方用的储药橱柜,坐诊用的座椅方桌,等着阴干晾晒的药材,都被安排在合适的位置。
程舟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长衫,左右袖口摞着一层又一层的补丁,衣服满是散不去的浓浓药味,面前土茯苓堆成小山,却没有寻常医馆必备的切药刀。
程大夫炮制药材,从不需要那玩意。
他双臂抖动,指尖轻划,手掌翻动,恰似飞鸿踏雪,行云流水,有股轻灵到极致的美感。
窸窸窣窣,风声过后,不知多少薄片飞起,就像落了一阵茯苓雪,每一片又弹进药斗,精准无漏。
鹤拳打法里,素有飞鹤抖翎之说。在宗鹤拳里,又叫做“狗亲身”。
猫猫狗狗落水上岸,必定有个抖身的动作,把力量贯通全身毛发,抖干上下大半的水珠,何等神奇。先人援引其理,创出控抖之功,劲惯手指末梢,一沾一触,就能打得对方皮开肉绽。
要是有打宗鹤拳的师傅来到百草堂,看见眼前这一幕,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像程舟这样,控抖化入起居日常,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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