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道:“臣的兵数、配备都写在这里,官家但请看,俺不认得这鬼画符儿。”
赵匡胤本就是有心戏弄他,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,一旁赵普、曹彬等人尽皆大笑,党进面红耳赤,无地自容。赵匡胤在他胸口捶了一拳,笑道:“你这厮也晓得害臊么,呵呵,哈哈哈,朕不难为你了,去吧去吧,这些事你可以交与幕僚打理,但是行军调度、陷阵冲锋,你可不得跟朕打马虎眼。”
赵匡胤笑容满面地说完,摆摆手转身登车,党进躬身大声道:“臣党进恭送官家。”
赵匡胤车驾启动,其余官吏也各自上轿、乘马,车队刚刚走出几丈远,党进便直起腰来,在旁边一个慕僚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,气愤地骂道:“养着你们也不见什么用处,见俺为难,怎也不提醒一句?”
党进平素待人随和,手下并不怕他,他不骂还好,这一骂起来,身边众将、慕僚,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,党进气极,一张脸已成了茄子色儿。党进的嗓门大,赵匡胤坐在车中也听得清楚,不由摇头一笑,说道:“这个夯货,直朴的可爱。”
说到这里,赵匡胤双眉一锁,忽地想起杨浩来,手指在车中矮几上轻轻叩弹着,他抬头问道:“那个杨浩,如今在做什么?”
随行而来的内侍副都知顾若离连忙答道:“官家,杨浩自见驾之后每日待在馆驿安份的很,出了正月之后他便张罗着在曲院街买了一桩不小的宅子,又托付牙婆聘买歌伎舞女、婢子家仆,为了这些事一直在忙,这两天才刚刚清闲了些,昨日去游了大相国寺。”
“唔……”赵匡胤不置可否地轻应了一声。顾若离瞧瞧他脸色,又细声细气儿地道:“官家,奴婢曾受官家差遣,去过芦岭州。奴婢以为,芦岭州官吏之所以忠于杨浩,对他言听计从,是因为他们尽皆是杨浩委任,这些人自以为官位前程尽皆依赖于杨浩。官家厚待他们,让他们晓得谁才是天下之主,他们自当心向朝廷。
再者,杨浩离其位,迁其地,久而久之,影响自弱。芦州建州时强藩环伺,杂胡侵掠,第一要务乃是建立军队、扩充军备,再加上芦州百业待兴,哪一处不要银子,他却花了大笔银钱把州府衙门建得富丽堂皇,虽说杨浩在西北交结折藩,又以胡制胡,打击横山诸羌小部落,却可看出此人有智而少识,好大而喜功。他本出身寒微,不识富贵。如今留在开封繁庶之地,声色犬马,富贵荣华,纵曾有过野心,也要渐渐消磨了。”
“嗯!”赵匡胤还是不置可否,往座位上一靠,微微闭起眼来,顾若离一见,便立即闭口不言。
那一日金銮殿上杨浩不伦不类的一番致辞,偏偏还说的铿锵有力,无比认真,惹得文武百官忍俊不禁,赵匡胤也是克制不住,本来一肚子的火气都笑没了。
不过虽说这段小插曲让他对杨浩的认识有所改观,听政之后还是留下了他,把他唤到文德殿去,将芦州知府的奏表丢给他看。杨浩看到一半脸色就已大变,既没有矢口否认与自己有关系,也没有百般推诿责任,当即便叩头谢罪。
自他被自己特意留下并带到文德殿时起,赵匡胤就已经在冷眼观察他了。令他留下时,他的喜不自胜,单独面对自己时的忐忑不安,把奏表递与他时的困惑不解,再到阅至一半时的脸色大变,完全是一个事先毫不知情者应有的表情变化。
他没有为自己辩白,倒是符合他一向的性格,当初他的奏表上把功劳尽皆推与罗克敌、赫龙城、刘海波等人,连与他不合的程德玄都捎上了一笔,正是重义之人。如果此时他心中有鬼,便不可能有此反应。
想到这里,联想到自家曾受的冤枉,赵匡胤不免有些动摇。他好言宽慰一番,直说自己对他信任有加,相信不是他策划此事,让他安心住在东京,置地造屋,买婢雇仆,歌儿舞女好生过活,便把他打发了出去,话中之意,虽未因此事迁怒于他,却是要让他从此长居开封,做个有禄无权的闲逸散官了。
赵匡胤曲意安慰,亦有他的目的,如非必要,他是不会擅动杀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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