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都那么繁琐复杂?
比如说眼前的朝食……
作为卿族淑女,季嬴的脚步轻盈得像一片芦花,在廊檐下的木板地上蹑足走过时,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,哪像赵无恤般,踩的木板噼里啪啦。
随后她一板一眼地按着赵无恤的肩膀,在席上端端正正地跪坐,接着从隶妾手中接过一个翠绿的竹篚。竹篚里面是擦得金亮的青铜食簋,专门用来盛放做熟的黍稻,将食簋打开后,一股清香混着热气扑鼻袭来。
但赵无恤往竹篚里瞧了一眼,只见商匕、象箸、漆碗、酒盏一应俱全,却没有佐餐的肉食和俎豆,不由得大失所望。
他拾起商匕、食箸,一边敲着食案一边唱道:“箸匕啊,你们还是回去吧,这一顿饭,它没有我爱吃的鹿脯啊……”
无恤动作夸张,歌词诙谐,逗得在附近服侍的隶妾们别过脸去吃吃偷笑。这位庶君子自从小病一场后,便像是开了窍一般,一改过去的沉默阴郁,开始变着法子逗君女季嬴开心。君女最近的笑容变多了,她们也打心里为相濡以沫的姐弟俩高兴。
季嬴忍俊不禁,拧了一下赵无恤的腿肉,这才解释道:“诗有言,九月授衣,十月获稻。无恤你可知道,今天是获稻之日,在收获后做熟的第一份食物要通过铜鼎蒸腾,祭祀昊天上帝和祖先,接下来是宗族主君享用,然后才能轮到我等君子君女……昊天和祖先在朝食时都只有五谷,我们做子孙的又好意思摆出粱肉来吃呢?”
因为之前赵无恤不知礼仪而惹事,所以季嬴一有机会,就给他恶补一些贵族礼节和常识。
赵无恤则总带着现代人思维,每每发出质疑,“昊天上帝和祖先们吃的如此寒酸,会满意么?”
“虞国的贤大夫宫之奇说过,香的不是黍稻,是祭祀者的仁德,只要我们足够虔诚,五谷足以飨之。况且,在燕飨时还有次祭祀,到时候就会献上田猎获得的新鲜猎物了。”
赵无恤闻言一愣:“阿姊,今天要去田猎?能和我细细说说么?”
“父亲今日要在绵上陪同宋国来的贵客举行冬狩,为此还和尹家相吵了起来。”
尹家相,即赵氏之宫的家宰尹铎,在赵鞅的三位谋主中排位第二。至于赵氏的第一家臣,则是主动请缨,辞去家宰之职,前往北方新领地晋阳筑城的董安于,这人鼎鼎大名,赵无恤在前世去太原旅游时曾听说过。
此时各世家卿大夫把持诸侯朝政,而他们的家臣又往往把持卿大夫家政,所以孔子才有“政自大夫出,五世不希,政自陪臣出,三世不希”的说法。晋国六卿的家宰,比不上鲁国的同行们跋扈,却也手握重权,不可小觑,不仅卿大夫往往会待之以师礼,有时连国君见了也要礼让三分。
所以,赵无恤真的很难想象,礼贤下士的赵鞅会和那位山羊胡子的尹铎吵起来,这究竟得有多大的分歧啊。
不过他现在对此并不在意,听说今天要冬狩,赵无恤的眼睛便亮了起来。
“冬狩!”
他这一世的母亲是个低贱的狄人女婢,所以他本来就不受赵鞅待见,加上刚穿越时的严重失仪,更被扔到了厩苑自生自灭。
他记得历史上,赵无恤是因为一位相面者的夸赞,才被赵鞅重视起来的,可现在,那相面者不知道何时会出现,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翻身的机会。
因为时不我待啊!
经过他多方打听,总算是搞清楚了时间,现在是晋侯午八年,初冬十月,要是他没算错的话,应该是公元前504年。
此时的东周王朝,已经是“天子衰,王室贬,礼崩乐坏”。
这一年,楚国刚从覆灭的边缘爬了回来,夫差还是吴国太子,越王勾践刚刚继位,尚未经历卧薪尝胆的磨练。孔子仕途不顺,蜗居在家收徒讲学,齐国陈氏那群阴谋家则开始了长达百年的代齐之路。
在晋国,也如周室一般,公室子弟凋零,国政把持在赵、魏、韩、智、范、中行六个正卿手中,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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